看了很多台湾片商给外国电影起的译名,我总觉得王建国和银教授混进了翻译团队。

你看到的菜不是真的菜,你以为自己看得懂的英文也不是真的英文,只有逐字逐句反复阅读,真相才能大白。

谐音梗是台湾片商在翻译片名时最爱玩的东西,按李诞的说法,这是在偷懒,要扣钱。

但抵不住它真的好笑,并且很可能在市场层面挽救一个垃圾片名,比如:

试问:在一个热到不行、百无聊赖的夏日,你偶然路过一家电影院,是“羊崽”还是“羊惧”更能吸引你掏出钱包。

我想没有片刻犹豫,你会选择看“yangju”。

直到买票看了一个半小时,中途睡着好几轮,片尾字幕缓缓升起,你才猛然想起进来的初衷:“我yangju呢?”

你被骗进来杀,留下了一句“傻叉”,但下次看到这样的片名你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句:“究竟是什么骚脑袋瓜子才能想出这样的屌片名?”

豆瓣译《怨鬼之家》

台湾片商幽默起来,道德基本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如果你看了足够多的台湾恐怖片译名,你最终会发现自己看的其实是一部《地狱笑话总编集》。

最新篇章出现于上个月,韩国鬼片《 》直译过来是《扭曲的家》,豆瓣条目老老实实照搬了这个片名。

你当时也没多在意,寻思着一部流水线烂片给个直译都算客气,直到你看到台湾译名——

邪门也斜门,扭曲的是房子,也是看到这个片名的每个人,谁看了不说一句“邪他妈给邪开门”。

字不能太多,语义要饱满,谐音梗讲究的就是一词多义。

豆瓣译《它在身后》

看之前没人知道为什么“It Follows”能翻译成《灵病》,往往看完全片才知晓,原来海报上每个大字就已是电影关键情节的完整注解。

当一部电影的片名实在乏善可陈,究竟如何改造才能让观众找上门?

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但台湾片商选择了出浅入深——只有敢剧透,鬼片才能上热门。

比如西片《鼩鼱的巢穴》,海峡两岸就存在巨大的译名差异。

虚假的豆瓣信达雅:拗口有余,信息不足,“鼩鼱”怎么读还要观众查字典。

真正的大俗大雅:化用诗句,巧用谐音,将影片爆点直接展现。

如果你稍加留意,还会发现“厉阴宅”三个大字在台湾鬼片海报上阴魂不散。

越南鬼片,豆瓣译《鬼压床》,评分4.4

它是台湾鬼片海报宣传标语界的财富密码,AKA恐怖程度计量单位、2010年后鬼片起名模板。

你很可能没听过什么《厉阴宅》,但如果没看过《招魂》(豆瓣译名),你“恐怖片爱好者”的名号我看有点水分。

为什么要把《招魂》叫做《厉阴宅》?

只因最恐怖的电影就该配上最狠的片名。若要耍狠斗恶,只需随便一翻就明白,阴、厉、邪、厄、怨、咒、刑早就写入台湾恐怖片命名模板。

随机排列组合,温子仁恐怖宇宙就向你徐徐展开。

豆瓣译《刑罚》

豆瓣译《致命感应》

看过《招魂》,不可能不知道《安娜贝尔》,小小人偶衍生系列一拍就是三部曲。

当三部曲步入终章,小可爱安娜贝尔落叶归根,普天同庆,台湾片商难掩心中激动,大手一挥:《安娜贝尔回家啰!》

浅浅玩梗,博君一笑,路过电影院时跟朋友稍稍调侃,钱包已经从口袋取出来。

而若论译名争议,近10年争议最大的当属鼎鼎大名的韩国丧尸片《釜山行》(豆瓣直译)。

列车驶向釜山,梦安魂于九霄。

直译《釜山行》自有留白的道理,但若单看这个名字根本就看不出是什么题材,按照台湾片商的恰饭秘籍,丧尸片的名字当然要超直白。

类似的恐怖片译名逻辑早在2005年就有体现,彼时有部被烧脑恐怖片爱好者奉为神作刚刚上映——《万能钥匙》(豆瓣直译)。

但虚头巴脑的片名显然没有冲击力,稍加改动,《毒钥》就成了写入台湾影迷DNA的经典片名。

“毒”与“尸”皆是同理,若标题未能体现电影精髓,观众凭啥扫码购票?

豆瓣译名《贝尔科实验》,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办公室大狂杀》

总的来说,上述恐怖片片名与其说是翻译,很多时候更应该理解为:结合影片剧情、以市场为主导向的再创造。

所谓“大俗即大雅”才是当地译者最看重的事情,首先让你get到这是部恐怖片,偶尔玩点梗吸引眼球,剧透也被纳为手段之一,总之就是想方设法都要你走进影院。

豆瓣译《恐怖游轮》

不管对或不对,乡民皆早已接受上述所有逻辑。

当你带着看笑话的心态看这些译名,看得多了有时还不得不承认,台湾片商给引进恐怖片起名的水准,很可能已经到了更高等级。

比如前不久有部叫做《Men》的恐怖片在豆瓣建了条目,这是一部讲述女性恐惧的科幻恐怖电影。

试问如果你给这部电影做译名,会怎么译?

初建立条目者编辑的片名是《人》,虽能避嫌但也失其本意,这也导致影片豆瓣短评区吵来吵去,最后才给换成了更符合原意的《男人》。

此时便不得不说台湾片商精明,一个《们》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字体结构“人在门前”与海报相得益彰,读音上既跟原英文片名谐音,又把关于性别的议题藏在了这单字之间,堪称妙手

前几年还有部热门恐怖片,豆瓣照搬了香港译名《小丑回魂》。

而台湾这边却罕见地来了个对原片名《It》的直译——《牠》。

一个“牠”,悬疑感和暗示性全部拉满,比《小丑回魂》高到不知道哪里去。

可见,台湾片商想译名时其实也讲究个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该改编时就改编,该直译时就直译,所谓市场逻辑还真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

把目光拉向更大的翻译环境,台湾给除恐怖片外的进口电影翻译片名,其实也一直饱受争议。

经典之作比比皆是,翻车的更是不胜枚举。什么“神鬼”、“刺激”式翻译,都被广大人民群众嘲讽了快半个世纪。

但有趣的是,如果你用一些比较科学的方式在对岸爱用的平台进行反向搜索,你会发现对岸对大陆译名的嘲笑也从没停过。

两边皆是谣言四散,杜撰出的片名要多少有多少。

其实你有你的信达雅,乡民也有他们的乡间野趣;你有你的“优雅永不过时”,乡民自有他们的“古见同学是沟通鲁蛇”。只能说一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互相诋毁便大可不必。

若是不谈任何主义,我反而更欣赏台湾无拘束的幽默感。

脏比双拼!僵尸炒大肠!

译名是个过于庞大的议题,涉及文化、习俗、市场等多方面考虑。但若只缩小到恐怖片这个冷门类别,吸引观众购票欲才是王道,片面追求信达雅反而不是好主意——至少做不成好生意。

当我们在探究两岸对恐怖片的译名差异时,也不难发现这其实是一种不平等对比。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咱们这边并不存在恐怖片的“官方译名”,你能看到的要么是字幕组的草根翻译,要么由豆瓣群众自发上传。

本图片截于2019年,由于“马大姐”实在太扯,

最终还是随港台改成了“恐怖大妈”

而一个需要照顾全国观众喜好的平台,想在片名上整点花活当然没那么容易。因此所谓的简中恐怖片译名(除了早期),根本无需市场考量,几乎清一色全是直译。

草根打官方,结果无意义。

那当我们谈论台湾恐怖片译名时,究竟在谈论什么?

我觉着至少得说有些羡慕之情。但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其实概括起来就一句:

幹哦,這些屌片名真的有夠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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