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届柏林国际电影

《音乐》

Music

导演: 安格拉·夏娜莱克

编剧: 安格拉·夏娜莱克

主演: Stamatis Baknis / 阿珈特·波尼茨 / Eleni Chalastani / Miriam Jakob / Konstantinos Lainas / 阿廖沙·施耐德 / 玛丽萨·特里安德菲里都 / Argyris Xafis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德国 / 法国 / 希腊 / 塞尔维亚

语言: 德语 / 英语

上映日期: 2023-02(柏林国际电影节)

将经典文本翻新从不容易,俄狄浦斯作为经典的剧本教材,早就比不同剧作家作重新诠释,要么是笨拙的忠于剧情走向,要么是以所谓意像和符号为剧本粉饰作用。安格拉·夏娜莱克的新作《音乐》,在文本与希腊悲剧演出形式寻找平衡,将这个关于人类命运的故事放在现代环境。

我并不想重覆电影中的故事,因为故事从来都不是安格拉的重点,《音乐》的时间感一如安格拉以往电影,作大量留白,上一场与下一场的关连性并非是由故事而来,安格拉让观众感到不安的是情节没有清晰的连接,她在近作中《梦中小径》就把一对男女时间线拉长30多年,时空跨度之大一开始是很难发现,地点和时代转换都不明显,甚至人物经过30年后,保持同样模样,观众往往感到疑惑。安格拉要强调的是从画面细致中发现,《音乐》开场不久讲述一位婴儿出生腿上的血痕,电影一下子跳到沙漠时,一班年轻男男女女坐在车,在一个下车镜头里,拍到一位男生的脚有伤痕。那么那男生就是那婴孩?但两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关必然的关系,电影只提供联想,她却从不提供答案。

同样,提及到俄狄浦斯似乎是借鉴更多于直接关连,电影并非忠于文本弑父娶母的改篇。对白借鉴了原故事的部分元素,主角误杀了一位想亲吻他的人,其后在监狱内,电影穿插主角们唱歌片段,更接近希腊悲剧的歌队演唱,所有场景都是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安格拉具结构的叙事,一以再将观众带到相近的场景,主角们一次又一次回到海滩,电影里的场景像一开场迷雾中的森林环境,之后再没有出现,但对照于电影的整体气氛,似乎预示了戏中主人公的命运。

一如之前写《我离家了..但》一文中提及,安格拉·夏娜莱克的电影看一次是不足够,重看时或许是将电影的线索重新连接,组织成新的看法,邀请我们以任何我们想要的方式解释银幕上发生的事,她给观众模棱两可又保持开放度,自由形式带来了独有的视觉体验。安格拉不是一位悲观主义者,认为人的命运早于注定,俄狄浦斯最终在面对真相时,刺瞎自己的双眼,给予自己比死还要痛苦的惩罚,戏中主角同样面对悲剧发生,至亲选择自杀,主角发现真相时选择自毁的行为,在这次俄狄浦斯的现代化诠释下,也有不同的答案,终止了希腊悲剧中循环不息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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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次条文章是本届柏林国际电影节的深焦口碑榜,目前影展已过半,来看看哪些电影得到好评,哪些电影又过誉了,以及备受瞩目的郑保瑞新片《命案》到底如何,欢迎大家在评论区与我们共同讨论。

今年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入围了三部柏林学派导演电影,除了本文提到的安格拉·夏娜莱克导演新片《音乐》,还包括了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导演的《红色天空》和艾米莉·阿特夫导演的《有一天我们会告诉彼此一切》。

今天第三格文章是一篇柏林学派的介绍,由安格拉·夏娜莱克导演的《漫漫吾日》引入。第四格文章是安格拉·夏娜莱克2016年导演的《梦中小径》访谈,搭配本文一同阅读观感更佳。

前言评论:何阿嵐

寫電影和其他  "我更感興趣藝術家的生活,而不是他們的藝術" -Philippe Garrel

访谈译者:一颗卤蛋

The only way out is through. 

乔恩一出生就被遗弃在希腊的山坞里。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他被人收留并领养了。

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长大之后,年轻的男子乔恩遇到了艾罗。

在这之前乔恩经历了一次致命的意外,并因为这场悲剧被关在了狱中。

而艾罗是他在狱中遇到的狱警。她仿佛是主动来到乔恩身边,照料他,并且为他录制音乐。

乔恩的眼睛逐渐失去视力……

从那时候起,每当乔恩失去一些东西,他就会取而代之得到一些东西。

因此,虽然逐渐变得失明,但他的生活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充实和有意义。

原文来源:Presskit

原文记者:Mikhail Ratgauz

Mikhail Ratgauz:

是什么把你引向俄狄浦斯的故事?是什么让你开始这一切的?

安格拉:

在我生活里的和在我的电影里的某些问题,我都是没有答案的。他们和家庭还有家庭关系相关,同时又和命运或者单纯的概率相关。是这些决定了我们需要屈服的程度。而俄狄浦斯的神话包括了这一切,以及当中的所有痛苦。而且在我还是一个相当年轻的演员的时候,我就看过剧场版。

Mikhail Ratgauz:

是由約根哥許(Jurgen Gosch)导演的荷尔德林版本《俄狄浦斯》对吗?

安格拉:

是的。演员们表演的时候穿了悲剧角色专门穿的厚底高筒靴,还戴了巨大的面具。舞台上有一个楼梯,楼梯一直延伸到只有一个狭长切口作为入口的帐篷。俄狄浦斯强迫他自己每一次出场都从这个狭长的切口走出帐篷,又随着每一幕的结束从这个切口回到帐篷。因为非常有限的活动,他又穿着厚底高筒靴,这一次的制作让人非常感同身受。它会让你从身体的层面感受到他的痛苦。他的整个存在对我来说都仿佛是痛苦的。

Mikhail Ratgauz:

所以是从这里提到的疼痛,衍生到了音乐?

安格拉:

是的。因为这样的痛苦,所以有了一个原因,一个对音乐来说的必需品。我发现这样的想法,就是我们能生存下来,或者说我们能忍受我们的生活或者命运的这样的想法…… 我应该怎么说呢?这是一种很美妙的想法。在这里乔恩发展出来的面对他的命运的那种能量,那就是唱歌。所以他唱歌。

Mikhail Ratgauz:

你的版本中对于古典神话-俄狄浦斯最激进的突破在于,乔恩永远无法发觉他内疚的源头;他被瞒住了。

安格拉:

是的。这是根据我写的故事的发展。即使索福克勒斯是我的起点,在整个写作的过程中,角色出现了——正如这些角色在我其他的电影里——他们更多是人类而不是神话里的虚拟人物。我没有让乔恩知道很多信息,因此他无须像俄狄浦斯那样捅掉他的双眼。他是在之后的年岁里逐渐失去了视力,而不必在约卡斯塔死后像一个盲人一样生活在森林里。取而代之的是,他和他的女儿还有人群待在一起。我感兴趣的并不是什么让这个神话如此特别,我在意它能在今天告诉我们什么。我感兴趣的是我能和每个人分享什么,普通人们,以及与之相关的人们。而其他的一切都放置在这个角色无意识的部分里,也在乔恩的歌声里。

Mikhail Ratgauz:

但你并没有留下约卡斯塔——在电影里她叫艾罗。这最终表明了她的死亡。

安格拉:

乔恩并没有去压抑任何东西,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也对他的过去没有意识。但艾罗是有意识的。她抱着希望,她怀着恐惧,她压抑自己并当这一切超越了她所能忍受的极限的时候,她死了。

Mikhail Ratgauz:

对你来说卢锡安(lucian,神话中这个角色对应莱乌斯)为什么是重要的?

安格拉:

对我来说,因为卢锡安毫无机会,清白无辜但又要面对命运,所以这个角色成为了悲剧人物的典范。为了见他的母亲,他抛弃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这样的挫败摧毁了他;也就是说,他不再有要遵守的道德准则,不再知道如何扮演自己的社会角色,最终也因此而死——死于他不知道是自己儿子的人的手中。当他看到这位年轻的青年,他只觉得被吸引,他想亲吻他。

Mikhail Ratgauz:

在我看来你的电影语言也和神话非常不一样。画面是非常密集的。

安格拉:

我想你是在说片中的沉默。叙事会从沉默中发展;沉默的出现是因为没有任何恰当的语言。在我看来,我要为那些意外发生的沉默寻找画面。正如生活中一样。人们在做某件事的时候,也会保持沉默。这是人的本性。语言是一种打破沉默的尝试,但它仅仅是一种尝试。我们的生活其实充满着失败的沟通。

Mikhail Ratgauz:

在《音乐》里,你再一次展现了省略的技巧。远处的风景与逝去的时间被轻巧地连接在一起,就仿佛看着你的电影,却想起昔日剧院中的莎士比亚……

安格拉:

省略其实不表示某样事情没有发生。它仅仅表示出它没有被看见。在剧院里就没有人质疑这点。当然你可以说电影就是你在屏幕看到的一切,但这些画面的出现却是基于特定的筛选的。其实每个人都意识得到这点,并且如果你考虑到剪辑的过程,那么它就更明显了。省略是叙事的先决条件。有了省略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想呈现的每一样东西:那些我可以去的地方,那些我可以让它流走的时光……

Mikhail Ratgauz:

我想回到音乐。乔恩唱的歌出自道格·蒂艾力(Doug Tielli)。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安格拉:

这是一个长时间的探索。乔恩在第二部分唱的音乐是他最真实的语言,但我不能写它。我想象过它,但对我来说很难把单词填进去。我听音乐听了超过一年,直到我遇到了道格。他住在加拿大乡村,然后我在多伦多见到他。我们相遇后他就给我发了些他在创作的歌曲,都是还没有发行的歌曲。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要找他做音乐这个决定,遇到他是我的运气,也是演员卡司的运气:阿廖沙·施耐德(Aliocha Schneider),阿珈特·波尼茨(Agathe Bonitzer),马丽萨·特里安德菲里都(Marisha Triantafyllidou),阿吉利斯 萨菲斯(Argyris Xafis)

主演们都很幸运,还有希腊的演员。因为电影里没有对话的部分很多,于是对面孔,身体和动作的关注就会增强——那些演员身上自然流露的一切。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