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故事力(十一)

——当吴琼花遇上了洪常青

作者:白雪生

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中国影坛产生了一部至今还具有值得研究价值的红色影片,那就是电影《红色娘子军》。而在这里,令我们这代人倍感遗憾的是,我们没有从当年影片《红色娘子军》里,看到洪常青与吴琼花的爱情故事,而只能从影片被无情删掉的痕迹里,在原本剧情涉爱情节的编排中,更有琼花掩饰不住的对洪常青的复杂微妙、含情脉脉的眼神里,让我们情不自禁地生发出好奇的揣摩猜想。

我们想到了什么呢?

很自然地,想到了《红色娘子军》缺席的爱情戏。

一直以来,人们都认为《红色娘子军》是一部被删除了爱情戏的电影,并为这部电影中爱情戏的删除抱憾。而我以为,《红色娘子军》中的爱情戏仍是以隐蔽的方式坚实地存在着,并有着明显的文化暗示意义。

我注意到,导演谢晋在《红色娘子军》拍摄之前所写的《导演阐述》和拍摄完毕之后所写的《创作札记》之间有着耐人寻味的差别。在《导演阐述》中,谢晋规定了影片应该有的几种基本风格,其中一种是“抒情的意境”,“女儿家组成的娘子军是很有特点的,应抒一抒革命的情。”而凭现在的解读,这种“革命的抒情”的潜在含义似乎应该是一个由女儿家组成的娘子军,似乎要有鲜明的性别意识,必然要有浪漫感人的红色爱情。  

“分界岭分路”表现了常青与琼花关系的变化,“禁闭室”里姐妹谈心打开了心灵的窗棂,“路遇”、“看地图”、常青通过讲述身世来启示琼花的这些场面,都应该有诗一样的意境。导演谢晋说,“分界岭路遇”标志着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那么不禁令人生疑,变化成了什么关系呢?“蹲禁闭”一场姐妹谈心打开了心灵的窗棂,暗指的潜在意义是什么呢?为什么洪常青通过讲述身世启示琼花就该有“诗一样的意境”?这些谢晋都没有交代。1961年,谢晋在写《创作札记》的时候,关于他在开拍之初想要达到的“抒情的意境”这样的风格,他没有再谈到,甚至在谈到像“红莲结婚”这一类的戏的时候,他认为是一些“舍主(琼花)求次(红莲)”的“闲笔”,谢晋为此进行了某种意义上的检讨。

闲笔是在叙事性作品中进行抒情的有效手段,谢晋检讨闲笔事实上就是在检讨抒情:好像是在不许谈爱的年代里对自己犯了谈爱的“错误”的一种开脱。但是这种情况,在编剧梁信那里却表现为一种痛苦的坚持。梁信在《〈红色娘子军〉文学剧本后记》中,写到了爱情戏在《红色娘子军》中的命运。他先将初稿中所写的两个人物之间的恋爱的段落摘抄了出来,然后写道:如果当初这条不是爱情线索,一定会有人把它发展起来,使其准确、生动、成熟、圆满。可惜的是,一开始就没有引起很多人注意,似乎很多同志都不愿多碰它。到最后编导也只好“求同”,以全删而结束……为什么禁闭室一场只有两个女儿,为什么从“分界岭路遇”到大桥上谈话到地图前谈话只有琼花与常青,又为什么要安排一场红莲结婚(现在电影上红莲叫琼花喝酒,当初作者是别有用心的),包括那4枚银毫子等。现在人们也很难发掘以上那几场戏与4个银毫子,已经失去它当初原本具有的光彩。这也是我今天难以说明的。  

最后,我决不想为本剧对爱情的描写“翻案”。今天再来花费精力讨论吴琼花与洪常青应不应谈恋爱,已毫无意义。因为结果已见分晓,从影片看来也可以不谈。

有意思的是,梁信所看重的几场爱情戏,恰好是谢晋在导演阐述中认为可以抒革命的情的地方。总之,谢晋和梁信都“认为”爱情戏被删节了,但事实上爱情的线索还是坚实地存在着的,《红色娘子军》并没有真的变成一部单纯描写从丫头、老爷转变为革命同志的电影。

编辑:田静  校对:史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