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新片《断·桥》是近期最受关注的电影。

上映首日就因为“剧情降智”上了热搜，与此同时，影片票房迅速破亿。

豆瓣开分6.3，算是一个比较公允的评价。

尽管口碑一般，但《断·桥》依然有讨论价值。

01

李玉，国内少有能出头的女导演。

从早期的纪录片《姐姐》《守望》到后面的文艺片《红颜》《苹果》《观音山》等，她一直比较关注当今女性尤其是底层女性的生存环境，有着明确的女性性别视角。

新作《断·桥》则属于文艺商业片。

演员配置上，主演有范伟、马思纯、王俊凯，配角有万茜、曾美慧孜、龚蓓瑟等，兼顾流量偶像和实力演员。

本片摄影指导曾剑，是娄烨的御用摄影师，作品有《推拿》《春风沉醉的夜晚》等，之前也和李玉合作过电影《观音山》。

曾剑摄影风格朴素平和，注重现场感、抓拍，偏爱自然光、手持摄影。他通过画面就能精准表现故事发生地的氛围，这很大程度上保证了观看沉浸感。

《断·桥》的故事发生在西南小城黄雀市，色调灰暗、雨天连绵、天气潮湿，压抑氛围由此可见。

影片开始就是一段粗糙的监控画面，交代了叙事时间是2011年9月28日。

路上车水马龙，突然大桥坍塌，平静被打破。

围绕着这起因豆腐渣工程引起的悲剧，主要角色也随之登场。

范伟老师饰演的朱方正，是住建部门负责人，一出场就展现出了复杂的双面人形象。

前脚安抚遇难者家属，鞠躬道歉，态度谦卑；

后脚对着下属，强势严厉，不容一丝一毫的置疑。

警察刚着手调查，大桥总负责人菊怀义便尸陈一栋烂尾楼下。

这是畏罪自杀，还是被杀人灭口？一时之间案件变得扑朔迷离。

与此同时，对大桥重修工程启动，一具拿着举报信的尸体重见天日。死者身份是大桥总工程师闻亮，而他所举报的恰好是菊怀义。

看上去，零碎线索形成了闭环：负责人菊怀义偷工减料，闻亮打算举报他，菊怀义便杀了闻亮。

但果真如此的话，影片十分钟就能结束了。

随着闻亮的女儿闻晓雨和神秘少年孟超的出场，作为观众，我们几乎就能猜出真正的凶手。

闻晓雨闻讯赶来，痛哭失声。

在她的认知里，父亲消失的原因是八年前和小三私奔了。而这个信息是父亲的昔日好友、如今的养父——朱方正告诉自己的。

孟超也讲述了一个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即闻亮死去当晚，他看到朱方正和菊怀义、闻亮都在大桥的施工现场。

一切矛头都指向了朱方正。

实际上，《断·桥》并不算悬疑片。

早在预告片里，凶手几乎就已经给出，心中有鬼的朱方正被闻亮的雕像投影吓了一跳。

显然，不同于悬疑类型片中常见的用凶手是谁来营造悬念吸引观众，在这部电影里，李玉选择了偏文艺的创作方法。即在影片前半段便揭示反派，进而探索犯罪心理动机，刻画人性。

要为生父报仇的闻晓雨和养父朱方正之间的复杂牵绊，便是影片的叙述着重点。

02

在缺乏悬念感的同时把犯罪故事讲好，对剧本质量要求极高。然而这恰好是国内创作短板。

电影中，闻晓雨的主要角色任务有两个。

第一是找出父亲冤死的真相和证据。整个过程剧情过于平淡，缺少波折，缺乏看点。

先是案件目击者孟超主动告知朱方正很可能就是凶手。

接着生父的相好就主动打电话邀请她耍，劝告不要继续追查，背后人得罪不起。

再接着，奸商菊怀义的情人主动给养父打电话被她发现，稍加追踪便知道当年案件留下了视频证据。

最后，最重要的证据，情人的女儿主动送到闻晓雨手上。

叙事张力不足，观众代入被动的第一主角，自然会觉得索然无味。

闻晓雨的第二角色任务是复仇。

这也引出了影片的最大争议：既然有证据为啥不报警非要自己硬上制造悲剧。

在马思纯的表演诠释中，其实可以理解这个角色的行为动机。

生父死亡另有隐情，凶手极有可能是对自己有八年养育之恩、慈眉善目的养父朱叔叔。

这种颠覆性的打击极具摧毁性，影片没有明确表示闻晓雨有没有抑郁症。但她在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无力的游离状态，像具行尸走肉，时而还会歇斯底里和疯癫。

这就决定了正常的理性思维不合适用在闻晓雨身上。或许，比起求助司法机关，手刃杀父仇人才能发泄她的愤怒。

在闻晓雨的复仇之路上，王俊凯饰演的孟超是有力的帮手。孟超是个流浪少年，原名张清东。捅死强奸姐姐的村霸后，他就改名换姓打零工过活，藏身在烂尾楼里。

他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帮闻晓雨，主要是因为像她姐姐，不希望她的人生毁掉。

不过由于故事给出的情感铺垫不充实，这种动机和情愫都很勉强，缺乏说服力和感染力。

其实如果挖掘到位，“姐弟”热梗加上救赎元素，可以大大增强这部电影的商业效应。

由此，影片后半部分的主要看点落脚在范伟老师身上，因为他又一次贡献了精彩表演。

朱方正人设复杂，偶像是曾国藩，农村出身却不允许下属讲方言，既是伪君子，也是真小人。

并且，他始终认为自己正确，作恶都是不得已。他对养女闻晓雨有真情实意，但只要威胁到自己，一样不会多留情。

影片最后，主角三人的对峙戏份，性别和阶级符号交相辉映，称得上精彩。

朱方正身上投射的是一个代理父权的形象，不过这次，敢于弑父的是女性闻晓雨。孟超也是父权体制的受害者，他不可能与朱方正共情。

但这种对峙建立在人物降智的前提下，多少缺点意思。

除此之外，《断·桥》里出现的几位女性配角戏份不多，但每一个都生动形象，也延续了李玉作品中的女性特色。

女主角不仅需要独自承担抗争父权的命运，还承担了一种同性拯救者的角色。

比如曾美慧孜饰演的歌舞女甘小漾将证据交给女儿蓝莓，叮嘱她自己回不来就交给闻晓雨；闻晓雨在甘小漾遇害后，也承担起了照顾蓝莓的责任。

这是残酷叙事下的温情高光时刻，也只能在偏文艺的商业片中窥见。

总之，《断·桥》是一部能让人感受到诚意的作品，不算烂片，缺点明显，优点也有。

近些年来，国内创作者一直在探索文艺片的受众边界，二者兼具的《断·桥》能取得目前的讨论度本身便是一件喜事。

不过，还是希望创作者能明白，作为一部院线片，想获得口碑和票房，得先把剧本写好，把逻辑理顺。

枕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