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吉普赛人的爱情梦

2022年7月2日,香港导演、编剧罗启锐因心脏病去世,终年69岁。

罗启锐有几项“顽疾”,一是久治不愈的头疼,二是永戒不果的咖啡,三是无药可救的浪漫。

15岁那年,5月的一个清晨,他即将迎来应试中学的英文会考。不巧伤风感冒,头晕脑胀,醒转后胡乱吞了清水三大杯和五颜六色药丸七八颗,却毫无效果。他硬着头皮到考场,仍觉天旋地转。慌乱中拿出母亲塞给自己的头痛粉,没拿稳洒了一桌。监考老师看到,惊呆了:可卡因?他在老师震惊的目光中吸完药粉,效果奇佳。自此,头痛粉伴他五十多年。

开始工作后,咖啡成了罗启锐的必需品,从睁眼喝到睡前。出门前一杯速溶咖啡;到外景地一杯接一杯蓝山咖啡,直到正午;午休时间是一杯double shot的espresso,据他经验,一杯能维持精力两个小时,晚饭之前,他要喝三杯。他最爱爱尔兰咖啡,那是他睡前的思念与期待,“包含了凡尘生活的四大基本所需:咖啡因、酒精、糖分与脂肪,让我游身物外,健康又愉快。令我同时醒转,也同时欲睡;同时躁动,也同时安静;同时想起,也同时忘记。”

至于浪漫,散现于罗启锐的生活中、文字里。他敏感多思,记忆力绝佳,过往的事情每个画面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件细小的事情也会引起内心波澜。

幼年时,罗启锐曾因“罗”字繁体笔画太多而苦恼,因为每当班上按姓氏笔画顺序排名次领礼物或旅行时,他总在最末,由是生出“天地悠悠,孤臣孽子”的感觉。他钟爱爱尔兰演员理查德·哈里斯沙哑、沧桑、悲凉的歌声,其代表作《麦克阿瑟公园》从他15岁起开始陪伴他,直到寄宿生活的终结。他喜欢逛墓园,逛完了会细细分辨教堂后院的墓园、寂寞地向海的墓园、深林人不知的墓园之差别。82岁的老校长听老歌动情大哭,不久后便去世了,他听说后感叹:无论我们如何相爱,无论生命如何相欺,无论铁最终成不成钢,一切都要成灰,早晚而已。

《非法移民》 1985

在罗启锐的自呈里,浪漫总与流浪相伴。流浪出现在他的镜头中、纸笔上:由他担任编剧的“移民三部曲”《非法移民》(1985)《秋天的童话》(1987)《八两金》(1989),主人公在上世纪80年代的美国纽约唐人街、改革开放之初的中国大陆上演颠沛的爱情。此后,同样由他编剧的《宋家皇朝》(1997)《北京乐与路》(2001)《三城记》(2015)则将流浪的格局扩展到了家国与古今。在他执导的作品中,流浪落入个体命运,《岁月神偷》(2010)里平凡一家人身世浮沉,《七小福》(1988)中戏班子弟最终别离……尽管多次声称自己绝非刻意为之,但罗启锐塑造的人物总如浮萍般飘零,在坚守与失守中拉扯出生命的张力。

这被认为与罗启锐的人生经历相关。他出生于香港一个平凡的家庭,考大学前曾希望成为一名导演。当时香港的大学没有导演系,他只能选择“似乎沾点边”的香港大学英文系。毕业后辗转考取了纽约大学导演系,成为李安的学弟。在纽约,他每天都要看两三部电影,喜欢黑泽明、科波拉、马丁·斯科赛斯。他认为这些导演“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自己的创作”。与此同时,他过上了“移民”的生活,在唐人街和当地华人、黑道打交道,打了很多工、听了很多故事,细节被他写进了剧本中。

《秋天的童话》 1987

他写的剧本细节丰沛,钟楚红至今仍对《秋天的童话》剧本念念不忘,称那是自己收到少数完整的剧本之一,“当日读着笑了又哭、哭完又笑。”而吴君如以不到自己往常十分之一的片酬接下《岁月神偷》的理由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细的剧本,连一场戏里的金鱼都有表情”。

相似的生活经历(香港出生、港大就读、考取纽约大学)成为他与搭档张婉婷之间的重要联结。二人成为导演系同班同学后,将他乡遇故知的欢喜延续。1985年,二人合作毕业作品《非法移民》大获成功,顺利入行。从此,这两个名字再没分开。外界习惯将他们称为电影界的“神雕侠侣”,香港影评人邝保威甚至著有一本二人的访问册,名为《雌雄大导》。但张婉婷习惯在被说“夫妻档”的时候柔声纠正,“我们没有结婚,也没有领证,我们只是搭档哦”,低眉浅笑,仿佛少女。而一旁的罗启锐则沉默不语,眼神迷离,嘴角笑意带着狡黠。电影人焦雄屏说他俩“太浪漫”。

二人最近的一部作品是2015年上映的电影《三城记》,这部取材于成龙父母爱情故事的年代电影是二人拍片以来最大的制作——投资三到五倍于《岁月神偷》(不到1亿),涉及日本侵华、国共内战、十年动荡等时代背景,但二人毫不犹豫将主线定位在“爱情”上。张婉婷给出理由:漂泊年代没有什么值得期待,除了爱情。那个年代,钱也没有什么用,今天有钱,明天就没有了。生命也是,今天我还活着,明天就死了。爱情在想象中永远美丽。爱情是二人作品的一大主轴,所有的轰烈、平淡与颠沛都由此而生,时代穿插其间。

“我们有时候不是一定要拍什么历史,年代,但是我们慢慢就变成了历史的一部分,当年拍《秋天的童话》,是我那个时间生活的纽约,但是现在看已经是以前的事,从那个电影可以看到以前的一些状况。《玻璃之城》(1998)也是那个年代香港大学的一些心态,但是现在看起来你就知道整个时代是怎么过去的。其实所有电影对我来说都是记录那个时期的一个心态,现代也好,历史也好,也是一个年代的心态。历史就是时间一直过去的,但是人的心态是差不多的。”张婉婷在一次采访中说,“有一些东西是共通的,无论你住在美国还是中国香港或者内地,我们就是要找这种共通的东西来跟所有人分享。《三城记》中他们对爱情,对生命的坚持,我有一天也要这样坚持下去,因为你不坚持,所有东西都会过去。你要努力去争取你爱的东西。你的理想,你的生命才会跟着你要的路线去走。”

那次采访,罗启锐顺着张婉婷的话,略显飘忽地总结了自己写剧本的核心:每一场戏都有时间、地点、人物。人物就是你自己,地点就是你那时候飘到什么地方。时间其实是最重要的——机缘吧,什么时候碰到什么东西、碰到谁、在什么地方是最重要的。他形容自己作品中的人物有点像“东方的吉普赛人”。

记者问二人,为什么每次都在创作移民的故事?

罗启锐回答:也许我们常常在流浪。

秋天的童话

2022年5月20日,由张婉婷导演、罗启锐编剧的电影《秋天的童话》在台湾重映。35年前,这部电影曾获得多个电影节重要奖项提名,是周润发、钟楚红职业生涯的重要代表作之一。

从香港大学毕业后,罗启锐做过银行职员,也曾在广告业摸爬滚打,等攒够了出国留学费用,他考入了纽约大学电影系。初到纽约,他深感这座城市的疯狂。纽约大学没有围墙,有同学、老师,也有疯子、流浪汉和小偷。他第一次拍片子,自己的三脚架就被偷走了。今天还在身边的人,第二天可能被射杀在街边。张婉婷曾回忆,在音像店打工时,因为坚持要收黑帮混混的钱,得罪了唐人街的“鬼影帮”。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只敢从另一个“飞龙帮”控制的街道走过。直到老板带着她跟帮会大哥喝了和解酒,事才了结。二人偶尔帮不懂英文的黑帮大佬们念法院传票,和他们攀上了交情。

临近毕业,导演系要求学生拍摄毕业作品。他们决定拍摄身边的故事,罗启锐写出了剧本《非法移民》,讲述没有合法身份的中国青年在美国唐人街的生活故事。此时,邵氏公司来纽约采购器材,约了几位电影系的学生做向导。二人向方逸华(后成为邵逸夫的第二任太太)讲述了这个故事,对方表现得很有兴趣。张婉婷将剧本发给了方逸华,请她投资。方逸华应允给了100万,告诉二人:电影拍好之后一定要上院线。

100万也要省之又省。器材都从学校借,找同学当演员,此前打过交道的非法移民和黑社会人物本色出演,每个人酬劳是500美金。最后钱还是不够,剪片子用的是罗启锐打工赚的工钱。多年后,罗启锐回忆称,这是自己最喜欢的一部作品。“那是我们纽约大学这些要好的同学一块拍出来的,在这部电影里,我能看到很多同学的身影,所有的临时演员也都是我的同学。说起来,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我还客串了一个角色在里面,我演的是一个唐人街的黑帮小头目,还会‘砰砰’开枪呢。”

电影上映后,获得了500万票房,还拿到了1986年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编剧、最佳导演、最佳电影三项大奖提名,最终张婉婷获得最佳导演奖。

有了《非法移民》的基础,二人的第二部影片《秋天的童话》也被提上日程。电影背景同样在美国,他们本想拍一个唐人街混混和一个香港男留学生异乡相识的友谊故事,后改成一个唐人街混混和香港女留学生的爱情故事。“秋天听起来有少少悲凉,悲凉的感觉最后又是童话,又有了新的意思。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大胆。”罗启锐回忆。

拍摄电影《秋天的童话》

《秋天的童话》中,钟楚红饰演的女主角李琪为爱赴美,发现男友移情别恋,同时认识了周润发饰演的男主角船头尺,两人的生活方式、思想、趣味南辕北辙,但彼此吸引,最终在错过后再度相逢。

张婉婷想找周润发来饰演船头尺,认为他“外表看上去是个混混,但骨子里浪漫得让姑娘尖叫。”当时,周润发正处于事业低谷,被称为“票房毒药”,因为张婉婷的坚持,原本谈好的投资悉数泡汤。直到好友岑建勋慷慨解囊,影片才得以拍摄。

罗启锐和张婉婷约周润发见面当日,周润发邀请二人看自己的新片。看完后张婉婷赞不绝口,说周润发一定会大火。周润发当客气话听了。那部电影是《英雄本色》。电影上映后,周润发一夜之间从“票房毒药”成了“票房保证”,片约不断。为了抢周润发,香港各大帮会都出钱让他再演“小马哥”。但周润发还是如约赴美,先拍摄《秋天的童话》。多年以后,他跟罗启锐说:“我那个时候不拍帮会老大的戏,他们顶多打我一顿。但是我不去张婉婷的戏,她会哭的。”

《秋天的童话》拍摄时诸多困难。制作费一度紧张到茶水费都无力负担,二人拍下周润发和钟楚红的剧照,请他们签名后放在唐人街寄卖。因为预算有限,李琪前男友的角色可选范围也很小,正好陈百强在纽约,“如果当时我们请一个香港演员到美国来拍戏,会比较贵,成本比较高,而陈百强呢,有知名度,而唱歌又比演戏红,请他来,花的钱不会太多。”罗启锐回忆。

电影拍到最后几天,香港的公司派人来盯着周润发,一定要按时将他带走,以免耽误香港的档期。最后一个镜头拍船头尺和李琪分手,船头尺边看手表边望向远方。专车在旁边等周润发,拍完立刻抓他去赶飞机。当时夜幕将垂,若一条不过,再无补拍机会。幸好周润发一遍过,为这部戏画上圆满的句号。

《秋天的童话》被观众和影评人视为集二人风格大成之作。故事讲述了一段童话般的爱情,但童话铺陈的背景非常真实,很容易引发共鸣。影片上映后,获得当年多个电影颁奖礼的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等重要奖项,成为一众主创的代表作,更成为一段时代记忆。至今仍有人让张婉婷拍摄续集。2018年,庄文强导演电影《无双》,其中主角房间不时响起的火车经过声正是在向《秋天的童话》致敬。

周润发去美国发展前,将自己的老爷车卖给了张婉婷,告诉她:“要是你不要了,不要卖给别人,一定卖回给我。”后来这辆老旧的奔驰车出现在张婉婷导演、罗启锐编剧的电影《玻璃之城》中,由风度翩翩的黎明相衬。

继《秋天的童话》之后,《八两金》《宋家皇朝》《北京乐与路》《玻璃之城》《三城记》都被视为二人创作理念的延续。

《北京乐与路》 2001

二人合作时,作品风格强烈,连演员也被激发出了另一面。《秋天的童话》中的周润发是一例。《八两金》中,在动作片里叱咤风云的洪金宝摆脱了生猛好斗的形象,不再打架,还谈起了恋爱,拿到了最佳男演员奖杯。《岁月神偷》里的吴君如一改喜剧扮相,认认真真苦中作乐,继《洪兴十三妹》后开拓了新的戏路……

《八两金》 1989

岁月神偷

1988年,罗启锐的电影导演处女作《七小福》杀青,剧组的人兴奋地开香槟庆祝。他坐在摄影棚外挺落寞,觉得很多东西没有拍好。正对面是一个显示“调头”的路标,仿佛是某种暗示。他很纠结:要不要回去,告诉大家还有一个镜头要拍?

拍摄电影《七小福》

因为类似的事情,罗启锐虽然喜欢做导演,却很少真的上手执导。《非法移民》拍完,《秋天的童话》拍摄之前,罗启锐曾进入香港无线电视台工作,成为许鞍华和方育平的助理导演。“(当时)我什么都不懂,但我愿意学,他们觉得我很努力,就请了我。”许鞍华和方育平是香港新浪潮的“第一浪”,热衷拍摄写实电影,节奏更快。在以棚拍为主流的香港电影行业,这个举动突破很大。“他们一直很坚持,后来杀出一条血路。”罗启锐回忆。

1981年,罗启锐拍摄了两部作品《岛的故事之大屿山沙之城》和《香港香港之霸王别姬》,往后七年都没有再执导筒。前者,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张国荣合作。后者,他与李碧华一起创作,程蝶衣和段小楼的名字是他起的。“和后来陈凯歌的电影区别并不是很大,我看过电影,其实也差不多。他们拍电影《霸王别姬》的时候我正好在美国,并不知情,只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电影拍了。”罗启锐回忆。

他常常想太多,以至于无法开始拍摄。拍摄以后又不知如何结束。结束后还要在反思复盘中黯然伤神,总觉得不够完美。在采访中,他形容导演“有点像神”,可以把不存在的东西创造出来。但是创造的东西往往不如设想中的完美,有时还眼睁睁看着创造物脱离自己的控制,成为矛盾混乱的东西,“结果成了没能力的神。”

张婉婷几乎与他完美互补:她乐观,能够精准搭建框架,想到就做,边想边做。二人一起构思的故事,张婉婷提出个大概便放下了,罗启锐丰富场景、对白和细节。他形容张婉婷“善忘”,不好的事情第二天就忘记,又能重新出发。自己“善记”,细节都能交给他。

为了帮助自己写作,他不愿居住在香港市区内,认为那里“需要把头仰到90度角,才能在林立的高楼中看到一小片蓝天”。他每天对着电脑,跟虚构出来的人物谈话,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钻在一个小房间里。

一次在内地工作时,他每天打开窗就看到一条路,每天房间里都有一只苍蝇陪伴他,过了几天,他在沙发的一个角落发现了苍蝇的尸体。“哎呀,连苍蝇都死掉了,我不要当编剧了。”他说。

他只对两类故事着迷:一是童年,二是传记。于是他决定拍摄一个已经尘封多年的剧本,以自己的家庭为蓝本,详述了自己的童年,有儿时的自己、优秀的哥哥、勤恳的父母,是一个普通家庭的传记。这是他入行起就创作好的剧本,当时投资方告诉他“谁要看罗启锐的童年?”让他转拍了以成家班为蓝本的《七小福》。二十年后,他再次向投资方递上了那份剧本,张婉婷递上了以自己母亲为原型的剧本,资方选择了他,这部名为《岁月神偷》的电影得以开拍。

《七小福》 1988

1960年代的香港,永利街上开着一家罗记皮鞋。店主罗先生沉默寡言,妻子罗太太能言善辩,大儿子罗进一成绩优异,老二罗进二功课却很差,总是被老师罚。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公职人员贪污腐败,鞋店只能勉强维持。台风来袭,整条街一地破败,罗进一在这场风暴中倒下,查出了血癌,最终不治。罗进二想起奶奶的话,把自己的宝贝都扔进了海里,希望能够“填满苦海”,和哥哥见面。他这才发现,在自己偷这些小东西的时候,自己最爱的人却被偷走了。罗先生去世,弟弟考进哥哥的学校,渐渐懂事,他和妈妈去扫墓,看到天际映出彩虹。

罗启锐倾其回忆填满了故事的细节,片子基调虽镀上泛黄般的感伤,但他仍采撷了足量的浪漫,他童年爱听的《I want to be free》、与初恋女友的无疾而终、寡言父亲的只言片语、侠女般母亲的应对得宜皆在其中,连英文片名都是《echoes of the rainbow》。儿时的情景与父母一辈艰难却不失信念的生活过往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代港人的生活记忆。

“那是一个很贫穷的时代,可也是充满希望的时代,人人都觉得有属于自己的理想前途。因为很穷,什么都没有,什么关卡都没有,怎么发展都可以;可是,现在大家变得有点迷茫,不知道往前怎么走。”罗启锐接受采访时说,“我希望过了这几年以后,我们能看清楚从前,看清楚往后,怎么往前再走下去。”

电影上映后反响热烈,不仅获得第29届金像奖四项大奖,还拿到第60届柏林电影节新生代单元水晶熊最佳影片奖。拍摄时取景的永利街本计划拆除,但因为电影的影响,吸引了很多慕名而来的观众,很多人给政府写信希望保留,最后政府取消了拆除计划。

《岁月神偷》 2010

很难说《岁月神偷》的大获成功对罗启锐与“导演”这份工的和解有多少助力,毕竟《七小福》上映时,曾在片场落寞纠结的他在当年颁奖礼上收获的奖项也是盆满钵满。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与张婉婷继续走着文艺电影的路,拍平凡人,讲平凡的故事。

“我们当然也知道拍平凡人的故事会比较困难……但我总觉得拍平凡人也有好处,因为如果拍得好,观众就会有共鸣,毕竟大多数观众都是平凡人。”罗启锐在接受采访时说。

罗启锐的职业生涯与张婉婷深度绑定,二人经历了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也在遭遇困境后北上拍片。但始终与资本和市场保持距离,因此他们失去了许多机会,但好处也显而易见:他们的作品内容统一,风格强烈。

“有的时候,性格是会影响命运的,也会决定一个导演的取舍。一个人关注什么层面,就会去表现出来。这种关注的方式和角度,会促使他向这个方向深掘,不断地靠近类似的文学和艺术表达……如果能这样看,就无谓在商业和艺术中纠结,因为这根本就是我们这样类型的导演唯一的生存之道。”罗启锐说,“对我来说,这个行业是很苦很苦的,但是要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一样的。所以如果有年轻人问我可不可以进这行?我想他们问自己两个问题。第一个是问自己,你真的很爱这个行业吗?要真的爱到你愿意放弃别的东西才行。第二,就是有了这个前提之后,你要真正坚持去拍你感动的、喜欢的故事,而不是拍一些人家给你的题材。那样或许会成功,但你就会慢慢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2005年,为纪念中国电影诞生100周年,国家广电总局电影频道节目中心策划了音乐剧《电影之歌》,由张婉婷担任导演,罗启锐几乎包办了所有曲目的填词工作。其中,《给电影人的情书》传唱至今。

歌词中写道:多少人爱你遗留银幕的风采,多少人爱你遗世独立的姿态,你永远的童真赤子的心态,孤芳自赏的无奈,谁明白你细心隐藏的悲哀,谁了解你褪色脸上的缅怀……人间不过是你寄身之处,银河里才是你灵魂的徜徉地,人间不过是你无形的梦,偶然留下的梦尘世梦,以身外身做银亮色的梦,以身外身做梦中梦。

这是他的自白。

(综合时光网、《当代电影》、《电影》、《大众电影》等媒体报道,参考资料:《秋天的童话:罗启锐专访》《岁月神偷》《雌雄大导》《影谈系列:张婉婷、罗启锐》《一个人的电影:罗启锐》。感谢张玮钰、宋雨晗、冼丽影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