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的时候,我妹突然发微信给我说:最近有个电影很不错,豆瓣评分8.4,我买一张电影票可以升级我的淘票票大会员,但我没空去电影院,要不给你买票,你去看吧。

既然她请客,那我当然不客气,于是我就去看了这部电影:《隐入尘烟》。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看完后,觉得有点难过,现在很少见这种描写乡村和土地的电影了。

电影主要讲了一个西北农村的故事,在甘肃的一个村庄里,老实巴交的大龄单身汉李老四,住在兄长家帮忙干活,因被家人嫌弃,索性便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以便让他成家,搬出去住。于是,李老四和贵英便这样认识了。

贵英从小身体残疾,走路不方便,一只手发抖,还有尿失禁和不能生育的毛病。她住在哥哥家的破房子里,同样不被待见,经常遭到冷暴力和虐待。而李老四则一贫如洗,沉默寡言,只知道干活,日夜陪伴他的只有一头驴。尽管两人在饭桌上都没说话,但在双方家庭的安排下,两个人还是结婚了。

拍结婚证照片的那天,两个人的脸上没有喜悦,尽管摄影师调整了好多遍,但拍出的那张照片,人依然歪歪斜斜。

不过,李老四和贵英都知道,对方是好人。在结婚后的日子里,两个孤独的人慢慢相濡以沫,慢慢有了感情。

幸福的萌芽像地里的庄稼,开始一点一点破土而出。他们去村里商店赊账买种子,跟邻居借10个鸡蛋放在纸箱里孵化小鸡,用泥自制土砖,预备着将来自己盖房子。

春天,他们在地里播种,看着土地里的麦芽一茬一茬出来;夏天,他们割麦,驴车上载满了丰收的喜悦;借来鸡蛋的第21天,小鸡破壳而出,他们守护着纸箱,充满了对生命的敬意;当土砖终于做够后,他们开始盖房,一砖一席自己搭建起来,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贵英心疼李老四,李老四也视贵英为自己的珍宝。收麦子时,他用几颗麦粒在贵英的手上印出一个花儿,他说,这样你就不会丢了。

如果故事就这样讲下去,那便是一个幸福的故事。但可惜,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总找苦命人。最后,贵英意外去世,李老四又回到了过去麻木孤独的生活中。

这个影片的导演是李睿珺,甘肃人,毕业于山西传媒学院,该片是他的第四部电影。此前,这部电影曾入围柏林电影节,而在影片上映后,豆瓣评分直升8.4,这部影片的口碑足以预定年度十佳电影。

李睿珺导演一贯喜欢选择在自己的家乡拍摄,这部影片的拍摄地也是在他的故乡,值得一提的是,这部电影除海清外,其他演员全部采用非职业演员,且基本都是李睿珺的亲戚,例如男主角李老四,现实中便是李睿珺的小姨父。

这个电影拍摄周期长达10个月,拍摄期间,海清一直住在这个村里,而影片中全部都是实景拍摄,导演细致地计算着每个场景的日期,种麦子,麦子发芽,出穗,收获,以及小鸡孵化和养猪等等,全部是真实纪录。

现在已经非常罕见有如此耐心的电影了,而也正因为它足够耐心,所以它的镜头也足够珍贵和真诚。这份真诚能够让观众也随着电影一起,经历农民一年四季的每个历程,深切感受土地对人的意义。农民一辈子把他们的命运交给土地和时间,土地长出庄稼,长出房屋,长出爱情,而在李睿珺导演的人生里,土地也长出文学和电影。

我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里也种着十多亩地,所以我特别能共鸣人对土地的情感,这部影片能够让我想到我的父老乡亲,想到我们的地。

中国有9亿农民,现在却很少能在电视电影里看到他们的生活身影。在社会中,他们是声音微弱的那群人,小镇做题家们遇到不公,至少可以用知识和舆论当武器,而农民又能做些什么呢?

中国的伟大永远离不开农民,离不开那些在土地里刨食的劳动者,他们是真正的奉献者,而他们得到的经济回报却很难与付出划等号。

去年的时候,我有幸在平遥国际电影展的论坛活动上见到过李睿珺导演本人。当时是在露天的场所,10月中下旬的平遥已然很冷,但那些导演嘉宾们依然在寒风中为观众们耐心分享了2个多小时,这也是让我非常敬佩他们的地方。

在《隐入尘烟》这部作品里,我也非常敬佩海清。作为一个明星演员,她本可以花更少时间去接一些商业价值更高的影片或活动,但她却能坚持在甘肃的农村中生活10个月来进行这样一部文艺片拍摄,这种对演艺事业的真诚,是在时下的小鲜肉演员们身上无法想象的。

我说我看完这部电影后感觉有点难过,是因为它很容易让我联想到我的家乡,我每次回家,总能听说谁谁谁最近也去世了,死亡在生活日常中总会发生,它像吃饭睡觉一样,是生命日常中的一部分,听到这种消息,我不会悲伤,因为去世的人与我无关,但总会有人悲伤的,这就是家的意义,一个普通人,别人不会记住你,但家里人会一直记得你。

人活着,不是为了房子,不是为了钱,人活着就是为了人,为了自己和家人。所以,当影片中贵英意外去世后,李老四好不容易辛苦积攒起的家,就没了,他孤零零一个人,他的房子、粮食、猪都不再重要,所以他什么都没有留。

影片最后,李老四建起来的房子被铲车推倒,他要搬走了,镜头用了他的眼睛视角,他本人没有出现在镜头中,这也暗喻着,李老四已经没有了自己。

走出电影院已经是晚上9点多,我选择了骑自行车回家,一路上,我看到绿化带中的花朵在绽放,我看到一对情侣在树下你侬我侬,我突然又觉得很开心,因为人还在前进,人们的幸福还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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