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下架,但古装剧《我叫刘金凤》引起的争议依然在发酵。

自开播以来,《我叫刘金凤》中不少极具日本风格的服装遭到大量批评:有历史爱好者在剧中找到了日本传统的公卿服、垂缨冠、狩衣等;女主角所穿的多套服装也被指有日本和服才有的身八口和振八口。

陈诗宇在工作中

古代服饰史学者陈诗宇在接受红星新闻记者独家采访时表示,《我叫刘金凤》中确实有大量日本传统服饰的风格和元素,很多造型几乎是完完全全照搬,造型、纹样、配色都一样,“这个就有点夸张了,太不应该。”

出现这样的问题,陈诗宇坦言,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可能是日本传统艺术的资源整理和现代化转换做得比较好,他们的服装设计库素材很容易获取。陈诗宇在工作中就经常看到,有些服装设计师在进行古装影视服装设计时,大量搜索参考日本、韩国的服装素材。

明明是中国古装剧

日本风却异常强烈

“明明是一部中国古装剧,却偏偏用日本传统服饰,合适吗?”“如果对历史不熟悉的年轻人,看到中国古代的人穿着日本服饰,会不会下意识就认为这就是中国的传统服饰?”……在网络上,不少观众对《我叫刘金凤》的服饰表达了不满。

剧中,辅相刘歇的服饰被网友质疑为纯正的和服,其在朝堂上所戴的帽子,被不少历史爱好者批评,完全照搬了日本的垂缨冠,其身穿的黑色长袍也被认为与日本的民族服饰公卿服高度类似。

“不是像,这显然就是日本的传统服饰,唯一的解释,就是日本使者?”一位历史爱好者批评称。

《我叫刘金凤》中的服饰

辣目洋子饰演的主角刘金凤所穿的戏服也被网友扒出,从侧面和后面看,其腋下部位有两个明显的开口——这个开口是日本和服的典型特征之一,叫作身八口。

有历史爱好者介绍,在和服出现的初期,身八口是为了方便散热和整理衣服所开的,一般只有女性和服上才有这个。

《我叫刘金凤》中的服饰

无独有偶,赵露思和吴磊主演的古装剧《星汉灿烂》也出现了类似问题。有网友称,在该剧的海报中,赵露思腰间的蝴蝶结与日式和服的蝴蝶结非常相似。日式和服蝴蝶结是绑在背后的,而赵露思的蝴蝶结也是在同样位置。

在被网友指出后,《星汉灿烂》制作方对发布的物料做了修改,P掉了赵露思腰带背后的蝴蝶结。

《星汉灿烂》海报

服饰问题由来已久

“这太不应该了”

“我看到了最近几部剧的服装设计,确实很惊讶,完全就是日本传统服饰的风格,这太不应该了。”陈诗宇表达了自己的无奈。

作为国内知名的传统服饰研究者,陈诗宇曾任央视《国家宝藏》专家顾问团,也为《清平乐》等多部影视剧、电视节目担任服饰顾问,参与主持过多项历史服饰复原与博物馆展览工作。

陈诗宇与李芽合著《中国妆容之美》

陈诗宇注意到,《我叫刘金凤》中有垂缨冠、狩衣等等日本的传统风格和元素,有些服饰还有身八口、振八口,这都是日本传统服饰才有的元素——中国的传统服饰从来就没有,腋下一定是缝合的。

“过去影视剧中的服饰可能也有日本元素,但一般都是点缀或杂糅设计。但《我叫刘金凤》中很多造型几乎是完完全全照搬日本的传统服饰,造型、纹样、配色都照搬,作为一个古代中国背景的影视剧,这样就有点过头了。”

《将军在上》剧照

事实上,这并非个例,梳理过往报道,包括《雪中悍刀行》《将军在上》《醉玲珑》《青簪行》《十面埋伏》等影视剧都出现过服装“太日本”的批评。

2016年,讲述先秦时期传奇女性巴清的电视剧《赢天下》公布了海报后,引起一片哗然,主角所戴的帽子和服饰,完全就是日本传统服饰的造型。2014年末的《武媚娘传奇》,剧中多个人物的满头花簪,也被历史爱好者质疑取自于日本的江户细工簪,剧中的部分服装像是拿日本和服改的。更著名的一个“案例”,来自1992年程小东执导,李连杰、林青霞、关之琳等主演的武侠片《东方不败》。剧中林青霞饰演的东方不败,就是头戴日本传统乌帽,身穿狩衣。

《醉玲珑》剧照

设计素材容易获取

很多服装设计师照搬

在陈诗宇看来,这其实是一个长久的现象,二十多年前有一些港台影视剧就采用了日本元素的服饰,再后来大陆的影视剧也用了这样的风格。

是投机取巧还是另有原因?

陈诗宇坦言,一个重要的原因,可能就是日本传统艺术的资源整理和现代化转换做得比较好,他们的服装设计库素材很容易获取,有些还是免费的。有些服装设计师常常在进行古装影视服装设计时,同时就在大量搜索参考日本、韩国的服装素材。

第二个原因,则是很多中国人认为日本保留了很多中国文化,或者觉得东方元素看起来都差不多。比如很多人觉得日本的传统服饰就是唐朝传过去的,韩国的可能是明朝传过去的。这也导致了很多设计师在做设计的时候,会下意识直接使用日、韩素材,他们甚至觉得这样更能靠近或者复原历史。

陈诗宇

“这其实是误区。”陈诗宇说,中国文化、文明往海外传播,到了一个国家和地区后,必然会有调整、变化、演变、创新,形成新的样式风格,肯定跟原来不会完全相同。许多服饰爱好者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好像设计圈、设计从业者们的观念并没有更新得那么快。

影视剧组想省钱,

设计师想“创新”

有业内人士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出现这样的问题,和部分影视剧的服化道投入较低有一定关系,“可能一部剧主演的片酬就占了大头,服装能省就省,投入占制作成本5%就比较不错了。”

不过,也有专业人士透露,有些设计师可能是做了一些创新,殊不知自以为的“巧思”成了千夫所指,播出后既影响影视剧的口碑又受到观众的质疑甚至抵触,可能还需要再投入人力物力去修正这个失误。

“影视剧创作的严谨是十分重要的,服化道的用心水平能不能经受检验,是观众判定作品质量与美感是否合格的重要标准。”

影评人谭飞认为,现在观众的鉴赏水平逐渐提高,大家对一些“似是而非”的人物造型会有意见和看法,严谨的观众会拿历史上已经被论证过的朝代衣冠,去同影视剧中的人物形象作对比,先不说这种讨论和争议是否是“鸡蛋里挑骨头”,但它的确在客观上对国产影视剧,尤其是古装剧的服化道考究与严谨形成了良好的督促氛围。影视工作者面对观众,需要时时提醒自己的创作态度。

红星新闻记者 邱峻峰 实习生 毛渝川

编辑 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