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菲、陈晓主演的古装剧《梦华录》自6月2日上线,仅仅15小时全平台播放量就已破2亿,播出3日后更是达到了3.8亿次以上。

刘亦菲时隔十六年再次回归小银幕,搭档“古偶白月光”陈晓,这部剧开播前就已收获许多关注。从目前的讨论来看,《梦华录》并没有辜负观众的期待,口碑一路飙升,豆瓣开分8.3,并在一天时间涨了0.5分,到达了8.8的惊人成绩,一跃成为2022国剧口碑冠军。

这个故事中,曾为贱籍的茶铺老板娘赵盼儿(刘亦菲 饰)不甘命运,与乐伎宋引章(林允 饰)、厨娘孙三娘(柳岩 饰)结伴而行,上东京向抛弃自己的未婚夫讨说法。在这个过程中,她与皇城司指挥顾千帆(陈晓 饰)不打不相识,共同卷入一场大案。三姐妹凭借智慧化解了一道道难题,最终将小小茶坊一步步发展为汴京最大的酒楼,也收获了真挚的感情。

近几年,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为代表的女频古装剧热度颇高,已有泛滥之势,然而质量上乘者仍是寥寥。

不仅是“天仙出山”的光环加持,女性互助题材、身临其境的制作都是《梦华录》能够获得主流评论肯定的关键因素。

宋代版“东京女子图鉴”

与近年许多其他古装剧不同,《梦华录》并非改编自网络小说,而是根据关汉卿创作的著名元杂剧《赵盼儿风月救风尘》改编而成。

这部元杂剧讲述风尘女子赵盼儿巧用计谋,从富家子弟手中救出饱受毒打的歌伎宋引章的故事,是“曲圣”关汉卿婚姻爱情剧的代表作。

关汉卿笔下的赵盼儿身陷风尘却勇敢机智,集众多美好品质于一身,因此受到世人喜爱。她的形象在2002年就已被搬上《爱情宝典》的银幕,《救风尘》也被改编成了许多话剧登上舞台。

然而,这部元杂剧本身篇幅不长,《爱情宝典》只用了一个单元讲述。《梦华录》40集的容量,要想做到如今无废段、节奏飞快的效果,无疑需要大刀阔斧的改编。

原著的“救风尘”情节在《梦华录》中占比不大,这部剧的另一条原创主线是男主角顾千帆的悬疑戏。

东京城内流传着关于当朝皇后失贞的谣言,作为皇城司指挥,顾千帆对相关人员严刑逼供,得知此事与杭州仁和知县卫英有关,且有一幅画《夜宴图》为证据。正是在追查这幅画的过程中,他与赵盼儿相遇了。

虽是轻喜剧,但这段悬疑戏的质量却与正剧相当。

男主角顾千帆并非传统偶像剧中只手遮天的“白马王子”,前几集中,他多以落魄形象示人,为人心狠手辣,对官伎颇有偏见,甚至有些阴险。

即使是主角也没有“金手指”,每个角色面临不同的困境。对于小人物来说,“从一而终”无比困难,也并非必要。为了谋求生存,他们有缺点,也有成长。

《梦华录》的另一大特色就是增添了孙三娘这一角色,三位女主角组成了“姐妹团”。

机智倔强的茶楼老板娘赵盼儿、彪悍仗义的厨娘孙三娘、“傻白甜”乐伎宋引章,个性迥异的三姐妹同为底层妇女,相似的遭遇让她们惺惺相惜,共同与艰难的生活抗争。

目前播出的集数中,可以说这幅“女子图鉴”比男女主的感情戏还要出彩。作为主要面向女性受众的电视剧,《梦华录》摆脱了以往女角色争抢男主的“雌竞”格局,女性之间的关系并非竞争,而是合作、互助,符合当代女性的价值追求,也因此受到好评。

《梦华录》是一部由女导演、女编剧创作的女性群像,导演杨阳直言:“这几年拍了很多男人戏,一直渴望为我们自己拍一部戏。”

近来刘亦菲的一段采访广为新片网流传,采访中,她温柔地说:“我管他(男人)喜欢什么。”

观众也在迫切呼唤着:将女性角色从以往的男性凝视中解脱出来,由女性讲述自己真实的想法和诉求。

《梦华录》中的女性有强有弱、有老有少、有瘦有胖,但个个自食其力、鲜活可爱。

古偶版“东京梦华录”

《梦华录》的三位女主角都是市井小人物,她们从江南小镇来到都城东京(开封),被这里的包容、热闹深深吸引,决心在这里安身立命。

来东京前,顾千帆看到赵盼儿与孙三娘不管不顾地与贼人打斗,就曾提醒过她“过刚易折”的道理。赵盼儿不以为意,来到东京后仍以原来做派行事,却发现她的小计谋在真正的权势面前变得无比脆弱,因此吃了大亏。

因此,也可以说《梦华录》讲的是一个古代版“北漂”的故事。来到繁华的首都,意味着更大的眼界、更多的机遇,也必须学会及时调整自身,适应新的生活节奏和处事方式。

《梦华录》不仅是一个有关爱情和女性成长的故事,也展现了平凡人的生活,能够让更多人从中得到共鸣。

《梦华录》的一大看点无疑是主角的“颜值”,除此之外,这部剧的摄影、美术和服化道也堪称一流,剧中场景以实景为主,婉约的江南水乡、繁华的都城东京都让人身临其境。

剧名取作《梦华录》,出自宋代孟元老的笔记体散记文《东京梦华录》,这无疑也说明了主创的野心。

《东京梦华录》描述了北宋时期居住在东京的上至王公贵族、下及庶民百姓的日常生活情景。从都城到皇宫,从官署到街坊,从饮食起居到岁时节令,从歌舞曲艺到婚丧习俗,几乎无所不包,是研究北宋都市社会生活、经济文化的一部重要的历史文献古籍。

讲述平民故事,自然可以从市井生活窥见东京这座城市的民间百态,《梦华录》对此着墨颇多。

三位女主角眼中的东京彻夜灯火通明,街上的小贩卖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稀奇玩意,波斯商人牵着骆驼,僧侣向行人顶礼致意……北宋是中国古代最开放的朝代之一,这一时期坊市界限被打破,勾栏瓦舍出现,戏曲艺术达到空前繁荣。

赵盼儿的拿手绝活“点茶”也充满了宋代特色。这一时期,中国的茶道发生了变化,点茶法成为时尚,宋徽宗更是亲著《大观茶论》介绍这一技艺。

《梦华录》中不仅多次显示了点茶、斗茶的技艺,还对传统文化中的茶百戏、蹴鞠、琵琶、果子都做了介绍,通过直观而充满美感的展示让观众产生兴趣。

《梦华录》虽然不是记录历史的正剧,但一些宋朝的真实情景也在这部剧里通过不同方式出现,比如四代太后垂帘听政、清流文化……

为了更大程度展现宋朝风貌,这部剧也进行了一些架空,比如为乐伎牵马的“柳九”,其实暗示北宋词人柳永。

除此之外,《梦华录》每集末尾还设置了专门的片段,用轻松幽默的方式介绍宋朝人的生活方式,也足见其用心。

《救风尘》的风骨?

《梦华录》受到好评的同时,也有一些反对的声音,这些批评主要集中于它对关汉卿原作《救风尘》的改编。

有人认为,《救风尘》的宝贵之处恰恰在于赵盼儿风尘女子的身份。风尘女子之间的友谊和拯救,展现了“最弱者”的力量,其精神内核是对底层妇女的同情。

《梦华录》却将赵盼儿、宋引章都设定成卖艺不卖身的乐伎,还在剧中强调“以色事人才是贱”,反而失去了对弱者的同情。

《梦华录》固然有缺憾,但单凭这一点就将这部剧归类为男性凝视之作依旧太过武断。

这句引发争议的话出自剧中东京名伎张好好,她这一番话不是为了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更不是为了鄙视无法左右命运的更弱者,而是鼓励宋引章不必为自食其力感到自卑。

对于宋引章这样有才华、有能力不出卖肉体的女性,这句话并不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负面安慰,而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正向鼓舞,不应断章取义进行过度解读。

若以现代视角看待古文著作,难免有脱离时代片面拔高之嫌,将古代男性视为女性主义斗士是荒唐的,即使对关汉卿、柳永也是如此。

电视剧同样难以尽善尽美,剧中角色自有其时代局限性,即使出于各种原因,《梦华录》存在一定瑕疵,也不能凭此否定它其中蕴含的女性力量。

被抛弃的“前乐伎”,被休的“前屠户”,被骗的“现官伎”,三位女主角都是男权社会的受害者,是故事中的最弱势。在这样“吃人”的大环境中,她们仍然不卑不亢,团结其他女性,凭借才智找到了自己的路。

《梦华录》对《救风尘》同情弱者、悲天悯人的精神内核进行了相当程度的继承,并在此基础上融入了现代价值观,展现了女性突破阶级束缚、实现平等的可能性,可以认为是一次成功的改编。

许久未回归小银幕的刘亦菲将乐伎的柔、媚与内心的倔强融合,演技较十六年前更加灵动自然。

作为古装轻喜剧,《梦华录》兼顾画面和剧情的质量,展现了原声台词、低磨皮的自然美感,在古典场景中诠释新价值观。若能维持现有水准,这部剧将有很大可能成为近年古装剧的“一束光”。

文|王楚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