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红楼梦编剧三人行

周岭

1982年11月初,我因筹拍电视剧《红楼梦》去中央电视台报到,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为1983 年的春节晚会“新春乐”撰写节目串联稿。那台晚会有几个值得说一说的亮点,一个是北京人艺的《叫卖大合唱》;一个是已经宣布告别舞台的侯宝林重返舞台,带着一众相声演员,如侯耀文、石富宽等,反串京剧《萧何月下追韩信》;还有一个,是中央戏剧学院的1980级学生岳红和高倩,将她们的教学小品《卖花生仁儿》搬上荧屏,开了小品登上春节晚会的先河。mp4下载站

这台春晚跟《红楼梦》有什么关系呢?说三个名字:导演王扶林,作曲王立平,撰稿周岭。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第一次合作,算是《红楼梦》之前的一次热身。

转过年来的1983年2月,剧组开始筹备,办公室设在华侨大厦的一间客房里。当时剧组聘请的编剧是蒋和森,他跟电视台约定,先写一集《宝玉挨打》,称作“试集”。我负责与他联络,并负责向剧组提供学术咨询。蒋先生是一位恂恂儒者,我与他初识,是1981年在济南召开的全国《红楼梦》学术研讨会。那次会上,我最后一个做学术发言,大家对我的印象很深。1982年,我们又同在上海的会议上重聚。做他的联络人,我俩都很开心。蒋先生文笔极好,其《林黛玉论》虽是篇学术文章,却写得如诗如梦,不知道倾倒了多少痴男怨女。

87红楼的三位编剧,从左至右依次是刘耕路、周岭、周雷。

电视台决定上演《红楼梦》后,各方面的压力是非常大的。反对的声音很多,电影界抵触电视剧,电视台内部意见不一致,社会上议论纷纷。幸亏时任台领导的戴临风和阮若琳坚定不移地把控大局,顶住了各种压力,大事小事亲自过问,电视剧《红楼梦》才得以顺利前行。没有老戴和老阮,就没有1987年版《红楼梦》。

3月里的一天,王扶林导演的夫人王芝芙找我。她是中央广播电台的导演,要制作一部《红楼梦》内容的广播剧,希望我写剧本。我接了这个活儿,写了一集《通灵宝玉》。剧本立即投入制作,5月初,在中央广播电台播出,当时的反响不错,得到了各界的好评。

蒋先生的“试集”写得很好,但很慢,估计写完这一集大概需要近半年的时间。原因是他的身体比较弱,手边又有大部头的小说《风萧萧》和 《黄梅雨》在写着。他提出来,《红楼梦》的任务恐怕无法胜任,不能让剧组等着剧本。

这之后,老戴和老阮找我谈话,直奔主题:要我接手编剧的工作。他们坦诚相告,这是蒋和森先生、胡文彬先生和王扶林导演的意见,台领导完全同意。我提出,为了总体进度,最好多找几个编剧。老戴和老阮说,蒋先生还推荐了天津的作家蒋子龙,但他婉拒了。那些天,我陆续找了几位老作家,大家一听说是《红楼梦》,都表示不敢接。这时候,我才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分量,只有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大着胆子接下了这个活儿。

胡文彬先生又推荐了两位,一位是周雷,一位是刘景禄。周雷是红学圈子里的人,我们在1981 年的济南会议上就认识了。胡先生介绍,周雷很勤奋,读书的时候,夜以继日,曾经最长半年的时间没上过床。刘景禄的笔名是刘耕路,对 《红楼梦》很熟,又写过电影剧本《谭嗣同》,驾驭剧本没有问题。

三个编剧齐了,开始干活儿。

·聚红厅谭红·

《红楼梦》改编之得失

赵建忠

自现代影像时代兴起,名著就不断被改编成各种艺术形式,传统的“文字阅读”愈来愈受到“影像阅读”的冲击。生活节奏迅速的当下,多数人更倾向于在短时间内获得有关名著的信息,而不愿花费大量时间去读原著。虽然“影像阅读”也存在一定局限,但从传播角度言,比原著更具影响力。

《红楼梦》早已成为影视领域热衷的题材,其中最具影响的,莫过于王扶林导演的电视剧。我曾和编剧周岭探讨过《红楼梦》改编之得失问题,他认为剧本是全剧的“灵魂”,所以拍摄前应处理好剧本。将曹雪芹的原著改编为电视剧,并非机械改编,原著的故事情节未必都必须保留,也不是不能增加原著中没有的内容。

对某些地方有所强化,有些地方有所弱化或虚化,有些地方舍弃割爱,这都是改编时需要处理的,如不可见的心理活动只能通过演员的内心独白或画面闪回来表现,但从实际效果考虑,电视剧中闪回不宜频繁使用,内心独白也不能太多。还有些内容在《红楼梦》中没有明写,但在电视剧中却不可缺少,如黛玉入荣国府一场戏,贾母房前楹柱上不该空白无字。电视剧《红楼梦》从梁章钜汇编的《楹联丛话》中选出一副楹联,就可以弥补空白。这个例子还仅是将原著信息转换成电视剧具体画面的一般技术性处理,而针对《红楼梦》主题情节和人物的取舍、结构线索的剪裁、叙事方式的调整转换等处理,更是改编中面临的困难。

通过电视剧的形式展现出原著外的信息,可使原著的价值发生增值,电视剧《红楼梦》拍摄的镜头比原著更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然而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而就另一方面情况而言,由于电视剧受到时空的限制,对原著也存在着遮蔽问题。曹雪芹的原著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世间百态,而电视剧改编所“忠 实”的也只是自己头脑中的映像。尽管《红楼梦》电视剧致力于恢复“曹雪芹原著精神意旨”,但仍只是编剧的再创作。需要正视的是,由于《红楼梦》八十回后情节线索目前来看仍十分有限,因此对于《红楼梦》作者“原意”的构思,影视改编可以无限趋近,却很难复原。相对而言,《红楼梦》原著在保存确切的情节与作者原意方面潜存着更大的优势,更适于承载深度的思考,这也是“影像阅读”尚不能完全代替“文字阅读”的原因。两种艺术形式应形成良性互动,作为读者同时也是观众应该在比较中探索曹雪芹原著意义并不断深化理解《红楼梦》。

注:原文刊于2022年5月5日中老年时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