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wapnil Dhruv Bose

译者:Issac

校对:易二三

抛掉书本上街去》是日本新浪潮中最引人注目的电影之一。这部影片改编自寺山修司的同名小说,是作为先锋派作家的他在转行成为电影人之后的处女作。

《抛掉书本上街去》

寺山修司紧跟让-吕克·戈达尔的步伐,同时又预示了大卫·林奇的非线性的超现实主义。他构造了令人难忘的画面,这些影像以其感染力让观众感到头晕目眩。谈论这部电影的情节几乎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当面对潜在的精神痛苦时,时间和因果关系是显得那么地微不足道。

在一段精彩纷呈的开场独白中,主人公向我们介绍了自己,他直视着镜头和我们的眼睛。「没人知道我姓甚名谁。我的名字从没上过报纸。我无名无姓,身无分文,满身尘埃,」他承认道。「没人知道我是谁。」

这就是《抛掉书本上街去》的中心主题:在一个冷漠的世界里,永远注定要寻求认可。随着影片故事的发展,我们忘记了他那不重要的名字,他只是被认为是普遍意义上的「我」。

寺山修司向我们呈现了主人公跌跌撞撞地从一个悲剧走向另一个悲剧,拼命地寻找某种主观性的过程。他那穷得叮当响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个性变态,性侵了妙龄少女;他的妹妹与她的宠物兔子被困在一种近乎兽性的关系中;他的祖母是一个谎话连篇的商店扒手,除了她自己,谁也不在乎。

这部电影以反复地侵犯、亵渎的方式,营造了一种焦虑的氛围,这种焦虑即使在影片结束后也不会消失。主人公梦想成为一架「人体飞机」,好逃离令人窒息的生活,飞向许下了虚伪承诺的美国。然而,他在自己的弗洛伊德式的噩梦中挣扎,并目睹了他的家庭的缓慢解体。

《抛掉书本上街去》的最大成就是它能够与艺术形式进行聪明灵巧的对话。摄影师锄田正义用引人入胜的视觉叙事进一步强调了这一点。这部电影在彩色摄影的现实主义和单色镜头的迷幻和哲学意义之间游走,由此成为了对电影叙事传统的抗议。

此外,当作为背景音乐的摇滚乐响起,主角试图逃离某些东西时,镜头在某些场景中疯狂地转向。这种能量是如此美丽的无政府状态,以至于它威胁着媒介本身的稳定性。

由于寺山修司的艺术之旅深受文学世界的影响,他的电影实验在本质上也非常具有文学性。他使用了「戈达尔式」的插入字幕的方式,来引用符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安德烈·马尔罗和埃里希·弗洛姆等人的话,但这些例举并不是对法国新浪潮的盲目模仿。

寺山修司告诉他的观众,「这座城市是一本开放的书。在其无限的页边空白处书写吧!」因此,他在足球场、街道和墙壁上潦草地写下了他的字幕,作为对现代性造成的存在真空的一种反抗。这是他坚持自己存在的方式。

相反,他也通过记录看似随机的人们的自白来哀叹个人身份的丧失,这些人有着同样的反常的欲望和平庸的思虑。寺山修司通过细致入微的创作手法和前卫新潮的处理手段,证明了作者导演是超越一切的作家。

毫无疑问,扮演无名主人公的佐佐木英明带来了精彩绝伦的表演。他是否真的是主角,或者迅速变化的东京城市景观才是故事的主要角色,尽管对于这一问题,人们可能存在着一些争议,但不可否认的是,佐佐木英明成功地成为了幻想破灭的年轻人的完美代表,他在影片中对70年代的日本社会及其对美国的盲目迷恋进行了严厉抨击。

更有趣的是,他经常踢开第四堵墙,用轻蔑的语气对观众讲话。他提醒着观众,这是一部虚构的作品,他将在银幕变成空白的那一刻不复存在。「电影很快就结束了,没有人会记得我,」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但事实并非如此。

尽管寺山修司的这部杰作问世已近50年,但它仍是日本电影史上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电影界跨界的元虚构作品的缩影。《抛掉书本上街去》令人难忘地批判了冗余的公共机构,同时敦促我们拥抱现实世界的辩证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