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几年的都市剧中,可以发现大多数都市剧开始向生活实感、扬弃云端悬浮的趋势发展。坦白讲,这是好事。虽然说那种搞来搞去、豪门斗争的电视剧有狗血淋头、颠覆三观的猎奇剧情可看,不过终究是生活实感重一点、接地气日常多一点的正剧,比较能激起观众的共鸣。特别是婚姻剧类型的,老老实实走厚实人设而不是花俏情节,自然会有观众欣赏,比方今天要讨论的婚姻剧《我们的婚姻》。

《我们的婚姻》剧本出自尤丽丽,之前的作品如《浪漫天降》、《我不是购物狂》,都是偏向浪漫喜剧路线,这次改弦易张写了个婚家正剧路线,老实说是有点令人意外。导演沈严则是有名的主旋律好手,像是《流金岁月》、《功勋》、《天盛长歌》,都是口碑收视双赢的经典作品;长期在沈导担任副导的刘海波,这次升格为B组导演,负责大外景及副线剧情。

演员方面,除了主演的白百何、佟大为、蒋欣之外,一众配角如:高叶、王骁、是安、张哲华、曹曦文、张晨光、邬君梅、佟悦、郑合惠子、郝平、田小洁、杨新鸣、谭凯、赵达……无论老少都是令人安心的熟面孔,不难看出承制的上海瞳盟的在制作上的谨慎。

既然是婚家类型的正剧,主要角色当然就会是已婚夫妻。白百何饰演的全职妈妈沈彗星,在小孩上小学后,决定走回自己当初的人生规划重返职场,首先就是合佟大为饰演的老公盛江川起了争执,而且吵架频率和次数越来越多,甚至还提到了离婚。

这一点虽然是戏剧设计的必要冲突,但是仔细分析──彗星对自己的人生有所规划,在现代社会中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而江川需要一个乖乖在家带孩子、让他安心的老婆,似乎也不是什么深罪大孽。可问题就出在两人渐行渐远之际,却没能找出异中求同的磨合点,甚至见面后连话都懒得说。这在现实中,也是常常发生在许多家庭里的实际情况。

但话说回来,我们对「婚姻」的憧憬,究竟是什么?统称为“三观”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任何一点不合都很难交朋友了,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夫妻,如果在三观上无法取得平衡共识,无异于埋下了“离婚”这个定时炸弹。婚姻的最基本就是共同生活、分担责任,经济上、家务上、教养上、人际上……都是我们希望另一半能替自己取长补短,成为一个安心的倚靠和保障;但如果对方只是一昧要求你单方面的配合与付出,婚姻就成了一道令人窒息的束缚枷锁了。

编剧笔下的江川,似乎就是个完全无法体谅人、只会单向要求彗星付出的渣型男主。其实就连佟大为本人在读剧本阶段,都常常无法认同江川的种种自私作为;比方初期有场戏,流连酒桌忘返的江川,串通同事向彗星撒谎,说这是一场“不能推辞、攸关生死”的应酬;得手之后还不忘向众人炫耀,自己在编谎方面特别有天分。从这点来看,可见编剧从出发点就打算把这个角色往负面写。

另一方面,彗星则是被设定成一个自我要求完美、凡事都要做得井井有条的全职妈妈。可即便家务缠身,她依旧没有失去对生活的热爱;她坚持玩摇滚,在教养方面也有一定的坚持,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满分的家庭妇女。但她并不是毫无缺点,比方她就有点缺心眼,听不出江川的谎(又或许是不愿揭穿),体会不出别人话里的负面意涵,总是为那些做不到满分的身边人找借口……其实她并不傻,也许不是真的缺心眼,但她这样的人,总是会成为别人倚靠、甚至是欺压的目标。

江川的工作是金融投资,这种职场特别要求全时间的高效率,这养成了他把工作以外的时间都用来休息(或玩乐),家里的事情一概丢给彗星,因为他不想管,也没有时间和能力管,就连对家人的耐心也日渐缺乏,随处可见他的自私自利──新家多出一个房间,他想到不是让孩子多个读书室、或是给彗星一个喘息空间,他只想到给自己打造个专属的游戏室,不让妻子和小孩打扰他的私人时间。

的确,江川婚后六年都努力工作,一肩扛起对家中的经济重担,但一个家也不是只靠经济。他对家庭的概念,很大一部分来自职场上的楷模──他的直属上司曹大仁。大仁本身就是一个标准的大男子,嘴上称赞自己的老婆,还说对同事不分性别一视同仁;可实际上不但常和美艳的客户勾搭,也不给女性下属应有的尊重。有这样的负面榜样,似乎也难怪江川有样学样。

相对于江川这样随波逐流的世俗思想,毕业后马上怀孕生子的彗星,一直保持着像学生时期一般的劲头和单纯。尽管她没有意识到枕边人早已变质,导致了夫妻之间开始起冲突,但我们也不能将责任归咎于她的不知变通、不愿妥协。面对总想攀关系趋炎附势的江川,彗星会说出“有能力还怕没人赏识?”,真的是一点也不意外。

彗星对江川从不解到失望、从不满到排斥,小夫妻的日常生活成了各种矛盾冲突的爆发地点。特别当彗星重回职场、还去到对手公司,江川开始对彗星无止尽的挑剔,明明对的事也要硬找理由反驳,以前吃惯的饭菜也诸多嫌弃。就连高叶饰演的单身女强人黎小田,都被江川拿来当作奚落彗星的对比。但要知道,彗星和小田的竞争条件,哪里是在同一个水平上?

本剧对男性角色的描写,几乎毫无保留的往负面导向,也引发部分观众认为:编剧根本是打算制造“恐婚”风潮,不然就是刻意迎合作为电视观众主力的女性,有意识的抹黑占人口一半,却只占电视观众三分之一不到的男性。的确,《我们的婚姻》里的男性角色,都是缺点相当明显突出的男人,思想老套偏激,都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可深一层想,就是因为把重点男角描写到如此极端,观众才会开始思考:到底我身边有多少这种问题重重的家伙?

事实上,本剧也不紧紧把缺点都往男性身上写。作为彗星的对照组,蒋欣饰演的强人董思佳、曾曦文所饰演的全职妈妈蒋静,就刚好是另外两种典型。思佳是职场女性的模范,她追求在工作上实现自我价值,于是她的老公李宇文(是安饰)就在家带孩子做家务,因为她计算过,自己的收入远比宇文能挣得多得多,完全不考虑宇文其实也有自己的理想。蒋静又是另一种女性,她把养家活口的工作全部交给老公,尽管这使她在决定家中大小事时几乎没有话语权,但她的价值是把家庭当成职场、把丈夫当成老板。

剧情所展示的,让观众看见这几个家庭中出于细微的选择差异,导致夫妻双方在地位上的不平等,并且设计一场回顾彗星大学时期参加的辩论赛,用以对照这各会上最现实两性难以平等。从这里就能看出编剧的企图,无论我们先入为主决定站在男女间的哪一方,都不如静下心来思考:婚姻应该是平等互利的关系,双方拥有一致的权利,也该共同承担义务与压力。

这点还可以从剧中另一个特别设计的“双标”角色、彗星的父亲沈澎(张晨光 饰)身上看出──自己的婚姻中,他要求老婆在家相夫教子;但在女儿的婚姻中,他支持女人独立自主外出工作。其实与其说他双标,不如想成是编剧鼓励观众不妨换位思考,别被单一价值观束缚。

我们常说“戏如人生”,电视剧无疑是一种对日常生活加工后再表现的艺术工作,难免得有夸饰成分,但只要是基于现实基础,即便多少带着虚构成分,观众不妨带着轻松一点的心情,适度反思剧情背后反映的社会现实,才在娱乐之余多一点正面收获。